观《凶器》：出逃的是我们

风信使 · 发表于 2025-8-17 05:08:53

编按：本文含重大剧透，读者慎入。
由Zach Cregger（札克克瑞格）执导编剧的《凶器》（Weapons）称得上本年度最受期待的悬疑恐怖电影，至今在“烂番茄”影评网的好评指数已高达94%。片子是否真的那么值得？在此要打个大叉。
无可否定的，是它说故事的方式较为突出。剧情围绕着神秘诡异的儿童集体失踪事件展开，但并不走传统路线，不以日常生活的活动背景为起点，经过逐渐铺垫方才进入正题。它选择二话不说，直接以核心事件开场，然后再以个别人物为支点，在非线性叙述的框架内编排几个章节，从不同视角层层渲染，多方位一步步深入谜团，到最后声色激烈地穿透而出。
      这样的手法当然绝非全新独创，但至少构造精当，在充实各个人物形象的同时，成功地制造了持久的悬疑，在前路完全难以预料的迂回曲折中持续吸住观众，一环接一环紧追不舍。在如此交替层叠的过程中，始终保持易看易懂、脉络清晰的一份平实感，更属难得。看本片前面的章节，原本以为会在“小镇乡民轻易把人定罪的狭隘心理”这码事上尽情发挥，没想到这只是虚招，我认服了。
思维上回到中世纪

无奈小醇不掩大疵，《凶器》叫人非常失望的一大原因，是其谜底的过度简单化、平面化。以为随手把巫术妖法抛出来就可以把一切的不可能变成可能，把无法看透的“无从解释”立时点化成一切焕然冰释的“原来如此”，在思维上简直是倒退到沿街沿巷持棍猎巫的中世纪了。此处不见高明，只见怠惰与粗线条。（片中连打败邪恶都还得靠巫术妖法，可想而知。）
2024年Nicolas Cage（尼古拉斯凯奇）主演的《长脚怪》（Longlegs）曾经被一些人誉为“十年间最吓人的电影”，其实也犯了同样的严重错误。无独有偶，两部片子都在讲巫术洗脑，讲极度恶意的心智操控。或许21世纪的观众对“集体洗脑”现象已有十分清楚的意识，见识到不同民众真的可以因为各自的灌输而形成相互隔阂（以至于相视而以为不可思议）的世界观、政治观，对这种事情深有所感。
      于此之外，制片人过度迷恋暴虐，更是使人大皱眉头。我们可以充分感觉到《凶器》对于表现人体的残暴破坏兴趣浓厚，几乎可谓暗自陶醉其中。比如Benedict Wong（王汉斌，昔译黄凯旋）饰演的校长异常骇人的死状，本来大可不必直接显示，剧中偏要多费一个镜头，让它赫然灼烧观众的视网膜，过火了。恐怖片的恐怖，沦落到要高度依赖这样的元素，层次之低劣如何不引人长叹？

《凶器》开场时一众孩童夜里撒手狂奔，逃离住家的画面仿佛是多种意义上逃避现实的心态反映。（华纳兄弟提供）超越逃遁与麻醉

《凶器》上述的陋劣，似乎有点逃遁现实的意味。世界面临的众多问题越来越复杂，单纯的思维和解决方案都注定不周不全，遮头露脚。普通民众难以面对及消化这样的现实，容易产生盲目回归简单的反动，所以像特朗普这类“一招打天下”（比如妄想单靠“关税”解决一大堆问题），作风粗暴的领袖才会有千千万万的支持者。《凶器》的简单化、平面化，或许根源于此。
国际舞台上荒谬无理的暴力横行，经媒体不断报道及呈现影像，很多人长期下来亦是疲于承受，精神健康暗受损害，不同程度上有所逃避自是难免。避开新闻自然是一种普遍的应对方式；另一种常见的方式，则是通过电玩或电影将残忍暴力娱乐化，转换语境来消费残虐肉体的恐怖。
综而观之，《凶器》开场时一众孩童夜里撒手狂奔，逃离住家的画面仿佛在反映我们多种意义上逃避现实的心态。虽说娱乐这回事引人转移视线、转换心情原是应有之义，但其中实在不能只有逃遁，只有麻醉。即使是恐怖片，在一定程度上还须包含与逃遁和麻醉相反的取向，才会有更多的深度与价值。否则，它就只是消磨人的一套消极文化凶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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